頭上帶著鮮黃色小圓帽,白色的短袖襯衫、深藍色短褲,背著小書包,年輕的孩子第一次參加校外教學。
 他期待了很長的日子;在課堂上想著教室外的天空隨著夏日來到而漸漸湛藍,在床上熟睡時夢見和同學們排著隊伍走上遊覽車,很長很長的人龍曳過校門口的大馬路,他跟在隊伍的後段,但是並不急著向前進,他知道只要這樣的步調維持下去,雖然緩慢、但總有一天會輪到他上車。

 艷陽爬起又落下,孩子身上襯衫出現了淡黃的汗漬,他拉了拉那頂已經不合頭圍的小黃帽想抵擋上方的火熱,然而很快的,黑夜的涼意掩來,單薄的衣衫讓他覺得緊貼著肌膚而全然沒有防備,清冷的空氣環繞在隊伍的四週,其他人彷彿像是還停留在白晝的小孩子,在月光下拉長的人影,他是唯一超拔的高音,整個奏鳴曲中的裂痕。

 等到太陽再次升起時,臉上的鬍渣和亂蓬蓬的髮尾已經讓男孩步履蹣跚,總算來到了遊覽車門口,他的眼前金星亂冒的看不清招呼他上車的老師臉孔,耳旁嗡嗡作響的嘈雜把過去與未來人們彼此的客套都撞擊在一起,他默不作聲的走上車門階梯,沒有注意到身後曾幾何時已經一人不賸;踏上最上一層的踏板,面向坐滿了「同學」(事實上,他們彼此再也不相識)的走道,男孩緩緩的向後排走去,此時車窗外的風景開始一幕幕的倒退,拉長了的景物成了美術館畫展時精準的黃金比例,他邊走、兩旁的人卻一個勁兒的把臉貼向冰冷的玻璃窗,摩西走過了海洋;在浪潮褪去時,幾千年來人們心目中的落日彩霞在小框框中反覆的出現,還有哪、可親的白雲在天空像是旋轉咖啡杯似的遊蕩,微風吹過樹梢的擺動,......。

 是誰主持了這幅展覽?準備了十幾世紀的時光,把自然中的美好集結、男孩卻覺得有如參觀囚牢,當身體遊魂般的穿過車尾時,期待著記憶裡的新鮮空氣再度將他環繞,但是一步踩空,墜落下的佝僂身型被趕出了展覽會場,雪白的頭顱幾番滾動後,面向初升的明月,但是他已經分辨不出在眼前這幅景象的外圍,還有個更大的畫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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