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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行走的人們,開始露出一截經過冬眠顯得白皙的手臂,行道樹綠得亮眼,天上的雲成為灑在藍色綢緞上的細碎點綴,微風不再形同使人寒暖不分的楊柳拂面,漫步在這個城市的角落,我開始感到有些醺醺然,夏天的腳步來的不知不覺。 開始有人翻箱倒櫃的找著已經塞到不知哪個角落的電風扇;開始有人將厚重的棉被扎成一捆,儘管老一輩人曾說還沒過端午節前,冬天的衣物就還不能堆進倉庫,不過祖宗們千算萬算恐怕還是漏算了科技文明的進步帶來的溫室效應,只怕端午節的那種火候提早了一個月也說不定。當然,有些事情沒有經歷過又怎會曉得?對著夏日炎炎停在樹上的知了,訴說去年冬天時的冰霜白雪,無疑的是件大煞風景的差事;但仔細想想,我們又何嘗不常無意的作了與夏蟬語冰一樣的事呢?莫要說兩個生活環境天差地遠的人會有完全不一樣的認知,即便在同一個屋簷下長大的家人間,仍有著相異的個性、分別的交遊圈;如果在開口前,先想想對方,她可曾度過飛雪連天的季節?又或者生長在南國春暖的和風中?在兩樣的差異裡,沒有對錯、沒有誰是誰非,或許有些無奈、有些對天生萬物的豁達通透,畢竟不可能管教一隻原本該是在春園裡翩翩起舞的鳳蝶,苦苦等到西風起、黃葉落的蕭瑟中才外出採蜜,那牠或許只能悄悄的僵直在枯槁的樹幹上了。

 潛伏的初夏,我可能還帶點暮春三月的恍惚,眼底迷濛所望到的世界,更像是躺臥在高腳杯中看著杯口窄窄的天空,水一樣流動的景物,將人耍的暈頭轉向。慵懶的眉毛不受控制挑了挑,對著隔了三條街外的一名女孩輕輕擠擠眼,在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熱意已經鋪天蓋地而來,朋友們逃脫天地間似的奔向每個開啟冷氣的空教室,如果你自己還傻愣愣的站在無人的太陽下,沒有更好理由的話,嘗試著走到有綿綿樹蔭的長街上吧!上午十一點,是不會有其他像我們一樣無趣卻有閒的人,在離峰與尖峰的谷底徘徊,這裡可以稍稍減緩些生活瑣事帶來的氣悶,踢著遺忘了某位主人的空鋁罐,我這樣告訴自己。

 說不準有機會,可以遇到另一個和你一樣從掩蔽物中抽身而出的人,尤其是在這不論走到哪,都需要遮遮掩掩的夏日都市;如果真發生了,也算替這怪事年年有的時代中添一樁新聞,我想那些記者們在忙完今天的政經頭條、訪問過每位振振有詞的選舉候選人、跑遍了大街小巷的各種意外災難、還有那些好幾個月前就該完稿的緋聞男女主角......昏黃的店家照牌已經亮起,他們總該有機會轉過身來,看看悄立在車水馬龍路口的我們?來去像是一條條錯綜複雜管線的燈火,環繞在身旁會比什麼燦爛華服更讓人適意?仰頭不再是今早那剛從睡夢中甦醒的童稚天際,換上世故的光害面容,我也只能朝她傻傻的微笑,不怎麼出色的招呼,讓我感到汗水涔涔而下,貼緊肌膚的衣衫像催促著我一樣:「快些下決定吧!沒有誰能夠在這樣的對立下堅守多久。」要和那一片無言卻又嘲諷的天上洪流握手言合,那自己當初毅然走出來的原因又是什麼?

 轟然驚覺,更多的車潮鳴響著喇叭從四面八方逼來;明明暗暗的車頭燈分別打向他們追求的目標,我仍是立在中流的過客,不會是焦點,卻也不曾置身鏡頭外,茫然環顧周圍,不再在意上方無時不在的目光,燥熱的元素仍然存在體內,跳動著像不按節拍的音符,是那四拍子的中正平穩、三拍子的活潑輕挑、反轉過來的強力節奏;還沒平撫下那些潛在躍動,夜色卻毫無顧忌的更深了,想咆哮著一抒鬱悶、席地而坐來沉澱思緒、擊打懸晃的沙袋卻又害怕波及在一旁游蕩的池中魚;等到哪一天才發現 、我們自己卻也是那淺水中身不由己的一員。紅著眼,蹣跚的走著不平衡的步伐,肩膀連著手臂像脫線的人偶,恣意的甩向上方,劃過嘈雜鬧市的空氣,輕輕頓了頓再落下,我重重跌停在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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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山豬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