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ean & Mt. Forever

　這個星期六在台北小巨蛋有一場日本名建築師安藤忠雄的公益演講會，安藤極簡的設計風格以及在建物主體導入「禪意」思考的邏輯，讓許多都會現代人為之傾倒，主辦單位特別請安藤先生對於這趟來台灣的演說發表一篇聲明，酌引其中內文如下：

　「…現在台灣的活躍狀況、可以看到二十世紀後半日本社會狀況的影子。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如同追隨經濟大國美國的腳步、一個勁地追求資本經濟、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在燒毀的原野上重建現代都市。美國型態的大量生產、大量消費的生活感覺支配著社會的運作、人們的生活、在物質方面充裕到有供給過剩的情況。

　可是、太過於快速的經濟發展、引起的各種問題遺留到今天。正是所謂的環境問題。尤其是與人們生活直接相關的建設領域、自然環境遭破壞、建設廢材問題等、在各個層面、都被視為環境問題的元凶、追究重大的責任。其象徵、即是出現只能用處於混沌狀態來形容的大都市－東京現今的風貌。很刺激、但沒有任何歷史紀錄、只是反反覆覆變化的無臉城市…
　
　問題出在日本都市建造的過程中、明快的視覺感始終無法被顯現出來。唯一的機能只在追求經濟效率。與既存都市的歷史無任何關連、也無任何對話的情況下、讓不自覺的破壞及没有根據的生產反覆進行著。在如此脆弱的基盤上所建立的日本社會、今日處於停滯的狀態、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理所當然。

　我不認為台灣會走上相同的道路、但是台灣若想以開拓新世代之永續經營 (sustainable) 的社會為目標、稍微停下腳步試著觀看鄰國的都市史應該不算是浪費時間。台灣這個美麗的國家、更不應該是剎那主義、期待流傳久遠、真正偉大的設計能被描繪出來。重要的是、要將50年．100年後的都市風貌刻劃成什麼樣子。…」

　上面這段話，安藤先生以「建築業的責任」自詡（此處使用字眼並非建築師，乃是呼籲整體經濟產業應該拿出自己的產業道德擔負社會責任）；最近社會新聞頻傳的同時，各種抗議蘇花高速公路興建的新聞也漸漸沒落，雖然可能無力與環境作對抗，但是我仍然想在此提出對當前台灣政府以及工程單位欠缺責任感的抗議。

　在由高工局96.4發布的「蘇花高地質風險評估報告」中指出：「蘇花高地質調查工作經踏勘調查、可行性研究、工程規劃、初步設計及細部設計5個階段，循序進行不同精度及範圍之調查，歷時13年，總計完成工作內容包含全線地表地質調查、地球物理探測、鑽探調查838孔（總深度達31,071公尺），現地試驗（包含水位、水壓、透水試驗等）及室內試驗等…」、『有關蘇花高速公路所採行對環境友善的具體作為包括「路廊迴避」、「衝擊減輕」及「補償替代」等…』

　從高工局多年來的計畫以及探測來說，必須肯定他們的努力，然而從永續經營的觀點來看，我們卻面臨到一個不得不重新思考的問題，到底「十多年來迅速的社會運行是否帶給人們真正幸福？」

　如果說越快的到達目標是人們科技與經濟發展史上不斷追求的目標，那麼「擁有更具品質的過程到達目標」就是文化發展上必備的思維，早年的人們只須食衣住行獲得滿足就能享有幸福生活的日子，伴隨科技一路走到現在似乎連想要「快樂」都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於是開始有團體推動沒有電視或電腦的家庭、沒有電話或手機的一天、沒有汽車與機車的城市…。

　在這裡我必須重申立場，「追逐便捷並不是原罪」，相反的我贊同這是符合人性的趨勢，然而想想以前學校理化課教過的力矩概念，一個省時的裝置它相對而言就是費力的，我們必須在這滑桿似的機制中取得平衡，如果只是一味的追求快速達成某件成就，那麼所需消耗掉的「產能」與「生命力」恐怕就會遠遠超出人類所能承受。這樣的不幸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不斷的找到驗證，既是喜也是憂。

　那麼回到蘇花高速公路的建設計畫本身，到底是不是一項超出台灣人民本身所能負荷的「生產快速便利」計畫？

　很遺憾的是，我並沒有答案，這主要肇因於資訊的不透明，如今人民所能獲得的資訊多半是白皮書上粉飾的文字；我只好從過去類似的工程建設中尋求解答，而今最為接近的一項建設或許便是世界上開鑿難度頂尖的雪山隧道工程。當初興建時同樣的面臨各方的質疑，而興建完成後似乎反對聲浪也慢慢低了下來，但是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對施工品質以及建設成品的滿意，另外一種則是對木已成舟事實的消極承受。

　我無法說服自己答案是前者，從各種角度來看雪隧開挖雖是一項偉大的工程，但從過程中毀損的器具或是死傷、誤觸水脈，開通之後的行駛配套措施，這不是一件保證正確的企畫案。

　如果說一個不到蘇花公路整體長度十分之一的雪山隧道都無法取得人民的信任，那麼我又怎麼放心那些白皮書上提到的所謂環境友善措施？（「路廊迴避」、「衝擊減輕」及「補償替代」等等）當國家花了十四年的時間作各種招標、探測考察，並且付諸包裝精美的文本宣傳，希望說服民眾支持這項建設的同時，我更希望那十多年的時間是花在中間不曾間斷過的大大小小的建設上，讓他們每樁事都做得妥當，進而提高人民的信賴。

　還有許多朋友高興的跟我說，蘇花高速公路建設完成之後，我們以後去花東只要一天就可以來回了哦！聽到這樣的說法，我完全無法領會；因為如果是和心愛的家人與朋友旅行，我希望的是一路上相處的時間中都有自然相伴，至於是不是很快速的完成那趟旅程，並不是那麼重要。野沒有人希望約會的時候，原本整個晚上的浪漫相聚，卻縮短成三十分鐘喝杯咖啡吧？

　但是在我看來，台灣現在正不斷的把美好的時光，壓縮成甜膩的濃縮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