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ean & Mt. Forever

標題取自：「如果說我看的比別人更遠，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If I have seen farther than others, it is because I was standing on the shoulders of giants）－1676，牛頓。

本文引用三篇文章，閒聊一件不論是學界或者實務界都愛提的爭議，那是「究竟古人的著述還有沒有研讀的必要？」，在開始看文章之前，我們先對題目下定義，此處「古人」指的是在歷史上留名，具有真才實料的學者或實踐家，而著述則泛指論文、文章、書籍，乃至於課堂筆記、講義也包含在內。

由淺入深，首先看的是南方朔先生在天下雜誌434期的專文提到：

金融風暴讓人們驚覺，肥貓為何能毫無愧色？貪婪為何被合理化？財經商學及管理的教育早已出了嚴重的問題。

…當代所謂經濟學家裡，沒讀過一頁亞當斯密、馬克思和凱恩斯的比比皆是。她最嚴重的指控，乃是經濟學家已成了「文化野人」和「哲學白癡」，對近代其他人文社會思想完全茫然無知，就像工程師和律師一樣只是自大的重視功利，並把自私視為天經地義，她稱之為「露骨的自私」。

文中對於現今經濟學家並未回頭拜讀原典頗有微辭，而隨即有網友面對這種「指控」發出不平之聲：

原典就是那些經典名著，經濟上的像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馬克斯的「資本論」，或是凱恩斯的「一般理論」。批評經濟學家不讀原典，似乎是在指責我們已經脫離學經濟的初衷，但真的是這樣嗎？

我一直相信經濟學是科學，至少方法上是科學的。如果是科學，那不讀原典，也不是什麼罪過。先說「資本論」。如果你已經知道整本書都錯了，你還須要讀它來浪費時間嗎？一整套論述完整的「地方說」，就算裡面寫得再漂亮，再石破天驚，相信你也不覺得有需要讀。「資本論」就是這樣的一部巨著，整本都是錯的，只是左派在大學裡嚇新鮮人書讀得不夠，或是把妹妹的工具。

那所謂對的「國富論」和「一般理論」這些呢？我一本也沒讀過。但是我懂「市場是看不見的手」或是「IS-LM模型」嗎？還不錯。這就是科學前進的過程，前輩先人提出創見，但可能文筆不好，或是假設太脫離真實，後輩晚生用更好的文字闡述，把這些學問寫成教科書，給更多人知道，並且加以改進，有何不可？

看完前面兩則文章後，相信讀者更迷糊了－－「那我們到底要不要看古人的書？」。關於這個問題，清大賴建誠教授於經濟思想史課程中所寫的講義回答的非常好，我們來看這段話：

問：可是人文社會的問題，和自然科學有本質上的不同。自然界的現象只要是正確的，就是跨越時空的真理；而社會現象並無絕對的對錯，答案會依時間空間而異，很少有一種答案是超越時空的真理，所以不應該相提並論。

答：是的。其實經濟學的基本問題，從古至今乃至千年之後，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總是在供給、需求、土地、勞動、資本、貨幣、利率、物價之間，做永無止境的排列組合，然後在各國的環境下，得出無限多的變化。這就像醫學的對象亙古不變（都是人體），但是醫學的進步，讓我們從只用肉眼判斷，進步到運用顯微鏡，再進步到DNA基因的分析。然而，無論醫學如何進步，人終究是要死的。有個5百多歲的吸血鬼，最大的抱怨就是他無法死去，人真的會活得不耐煩。

再舉音樂為例，古典音樂的代表作，幾百年來透過更好的樂器、更優秀的演奏家，達到更高的境界。如果莫札特從棺中復起，必然會對自己的作品，在兩百多年後能得到這種聽覺效果，感到不可思議。我們今天還肯買很貴的票去聽古典音樂，目的是什麼？因為兩百多年前的音符，還能對我們傳達有意義的訊息。如果你同意這個說法，為什麼不肯翻一下《國富論》或《資本論》？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們研究經典著作，目的不是要滿足考古癖，也不是要做校讎式的注解，而是像古典音樂一樣，用新的概念和新的工具，闡釋出新意義，讓這些經典能萬古常新。這樣說未免調子太高，舉一個具體的例子。每個世代都有自己的問題要解決，如果身邊的專家回答不了，那為何不去請教古人呢？1929年世界經濟大恐慌時，當時的新古典學派理論，還籠罩在賽依法則的概念裡（供給創造本身的需求），無法回答許多混亂的問題，也提不出解決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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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上面三篇文章的作者的立論都有可採之處，特別是「普通人的自由主義」部落格提出的看法是從自己親身的實際體驗為基礎，表達「研讀原典並非是必要的」這個概念。而這立場其實和賴教授的說法沒有牴觸－－因為從經濟思想史角度來看，研讀古人經典乃是尋找現今知識無從解決的問題答案，並非強迫每位學經濟的人都要以「讀過古籍原典為最終目標」。這樣子的說法不僅聽起來比較健康，也不會像南方先生的在舔嚇雜誌的文章一樣讓人反感。

話說回來，我看過南方朔之前替《我們》一書寫的「烏托邦小說」導讀，內容其實沒這麼辛辣、武斷，而且論證、引註嚴密；這回可能是考量到出版品本身的格調，不得不拉低文章說理的層次吧（這樣講好像婊到「天瞎」跟「怨見」兩本雜誌了XD）。

最後很俗氣的在文章結尾祝福各位朋友平安過個好年，我們2010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