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ean & Mt. Forever

　那天坐在駛出營區的遊覽車上頭，座位前方的小電視正播放著一部標準美國英雄式電影，講的是一名中士退伍的海軍陸戰隊成員，在一次狙擊任務中遭到國安機關的陷害，抽除了所有後援、進而九死一生（其實我們都知道有主角威能這種東西，他就算被炸彈炸道也只不過臉黑黑而已）排除萬難與美人遠走高飛的故事…

　對這部電影本身的娛樂價值我沒什麼意見，不過在下個禮拜就要第一次實戰打靶射擊的當口，再回頭看這樣劇情橋段，不免讓人有異樣的聯想（譬如自己也能在兩公里外開槍命中一罐放在屋頂上的可口可樂之類的）。可能有些人在高中軍訓課就有過實彈射擊的經驗，不過我們這梯預官班還是有大半的入伍生是這輩子連槍聲都沒聽過，而負責指導學員各種射擊技巧的班長們也不忘再三提醒（恫嚇？）：

　「把槍托抵僅肩窩－啊！（註一）不要眉毛了是不是！聽口令啊！」

　「扣板機輕一點－啊！幹嘛！被隔壁嚇到是不是！」

　「腳跟不要離地！誰再讓我看到他腳跟離地試看看，今天就不要休息了！」

　正式上場射擊前五分鐘，頭戴藍帽的射擊教官，還不斷猙獰的笑著：「待會別被槍聲嚇到了－啊！三十秒內要打完六發子彈，好，快去！」

　當第一聲槍聲響起時，儘管不是我扣下的板機，卻有種奇特的鍊結和我身體的某處起了呼應，希望不是因為綽號叫山豬的關係，莫名的憎惡湧上心頭，對於迴盪在鐵皮搭起的射擊棚內隆隆槍響，扣板機的食指僵硬的不聽使喚，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十、九、八、七、…」，射擊指揮官不帶情感的讀秒聲持續著，大腦一片空白之下，我幾乎可以看見子彈飛行出去的軌道，接連著有四發，目光像是繫在彈尾的繩索，毫不戀棧的就朝標靶上落去。

　「第一火巷報靶！」

　「二，三，二，六，一，零！」

　我還怔怔的停在第四靶位的草蓆前，不可置信的聽著傳入耳中滿靶的成績。

　後續又有幾次的打靶練習，雖然當初那種強烈的厭惡感已經可以壓抑，然而我無法理解的是自己緊連的滿靶成績（將近三十次射擊裡沒有一發落空），何以在龐大的怨懟下，我沒有相應許的成績，對於這點，在午夜夢迴時我會想起父親跟我說過祖父年輕時的故事，當時阿公在日據時代被徵召入伍，一路轉戰南洋、印尼，最後在大陸卻遭到拘捕－－在軍營裡輾轉難眠的夜晚，從彷彿是灰暗的往事裡驚醒，故事進行的是如此順利，如同早就安排好結局的電影一樣，觀眾們一點都不擔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