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提倡文化教育多年,我一直覺得走的方向還是幾百年前那種科舉取士的老路子,換句話講,我們提倡的是「文化考試」,而非「文化素養」,但是真正的文化涵養是很難用測驗或量化等方式去計算出來的,想像一下,如果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跟高行健兩人來台灣參加作文考試,評審會打出怎樣的分數?(是否變成電動遊戲那樣:「文字能力」95分、「使用典故」72分、「文章架構」81分…)。作家侯文詠更表示,他有一回嘗試去寫測驗卷,題目是他本人被收錄在國立編譯館課本中的文章,結果成績出來只有87分,在國中班上還排不進前十名。

 以上種種徵兆都已經暗示主導教育政策的當局「我們的文化教育已經出了問題」,掌握權力者若仍蒙昧不知,進而會出現更多像洪蘭教授一樣的「專家」[*1],覺得能背誦典故就是文化涵養的展現--我從不否認「典故」的重要性,但是在考試主導教學的情況下,卻演變成測驗學生能記住的典故數量多寡,只因答案標準化、能力量表化是簡化人才篩選過程的不二法門。但是推動教改的人啊,您可曾想過,我們教育的最重要目的到底是讓「找人才更省事」還是「培養真正的人才」?

 現在的作法的確可以很輕易地找到「文化知識」豐富的考生,然而這樣真的是我們所希望養成的人嗎?若答案果真如此,電視節目「超級大富翁」和「百萬小學堂」的冠軍得主一定是洪蘭教授最喜歡的文化素養專家。

 說一則清朝科舉考試小故事:

乾、嘉之際,漢學大行,能以《緯書》及《汲冢書》、《穆天子傳》等書入文,輒獲上選。黠者因偽撰典故,以愚試官,試官欲避空疏之誚,不敢問也。江左某生素滑稽,值彭文勤按臨歲試,某生亦赴試,場期前一日,偶與同院生出游,道旁有兩槐濃蔭蔽日,中一井,井畔有石,喜其清潤,因坐石傾談。其生忽有悟,曰:「此本地風光,即吾明日場中文料也。」同院生猶哂之。次日入試,榜發,果冠軍。索試卷觀之,小講起語即曰:「且自兩槐夾井以來」云云。以下皆杜撰語,而評語則極賞其典奧焉。

 會不會有天,某學生隨口杜撰個「花子虛」之類的名字,略述其生平大事,然後在洪蘭教授的課堂上做簡報,而洪教授「欲避空疏之誚,不敢問也」,於是給予該學生高分過關,評語則是「極賞其典奧焉」?有人覺得這是個笑話,但是我可笑不出來。

 回到文化教育的主題,我認為成功的教育應該是,期許孩子往後看到他喜歡的小說時,能夠說出這本書什麼劇情令他感動共鳴,作者創作的中心思想是什麼;而非要求他們去觀察這本書裡用了哪些修辭,架構是開門見山法、還是埋兵伏將法…。唯有先培養出一個愛書的孩子,社會上才有可能出現第二個、第三個愛書的小孩;而你要讓學生喜歡書,用現在這套讀書為考試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洪教授你雖然沒把「考試」這兩個字掛在嘴上,但從發言看來不就是在要求孩子得通過你心中所謂的「常識考試」制度嗎?套句愛因斯坦[*2]說過的話,我不希望下一代成為這樣的人,「即使熟知了日月星辰運行,清楚分析了大氣結構,但你依然錯過落日餘暉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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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曾韋禎的部落格《缺乏人文素養也毫無教養的洪蘭》,其實我不覺得洪教授真如某些網友形容的毫無素養(畢竟都是教授了嘛),只是她搬起一塊錯誤的「價值觀大石頭」砸自己腳,說到底,欠缺常識在台灣並非新聞,美國甚至還有學生連歐洲跟非洲有沒有連在一起都搞不清楚咧。她一再強調的「常識」結果就是,現在大家都拿放大鏡看她了…。

[*2]洪教授你發現了嗎?這段話事實上語出英國哲學家Alfred North Whitehead (1861-1947);而所引用的原文為"After you understand about the sun and the stars and the rotation of the earth, you may still miss the radiance of the suns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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